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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五月 17, 2010

要男店员吗?


一个好女孩找到了一份OL工作,她不能再做我的周末店员了。
我打算登招聘广告。报社不允许我在广告上写招女店员,说是有性别歧视成分在里面,他把那个“女”字删掉了。
好了,广告登出去的第二天,平均每十分钟就有一个电话。

一个男声,温文尔雅地在电话线的那头传过来。
他说,可以应聘周末店员吗?我说,不招男生。他生气了,反问我,为什么?难道女装店里不能有男生吗?我说,不合适啊。他说,那商店里还卖什么?鞋子或者皮包,是吗?我说,是的,他说,那我可以卖这些啊。我说,我们店都是女顾客,可能不方便吧,谢谢你的电话了。他先气愤地喀嚓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男生打来电话,他的英语很好很流利,按理说,他的中文也应该不错,因为广告刊登在中文报纸上的。他用他非常流利的英语来了一个漂亮的自我介绍,然后,很有经验地要求获得一个面试的机会。我说,不太可能让一个男士站在我们的时装店里,我们需要一个漂亮的GIRL,而不是男士,谢谢,我刚想放下电话的时候,他固执地说,你有性别歧视,是吧?给我一个理由。我说,没有什么性别歧视,我要一个GIRL,有错吗?他怏怏地挂了电话。

可是,放下电话,心有余悸,他真不会申诉我吧?我有什么把柄让他抓住了吗?

一个上午,我都被这两个男士搅的心烦意乱。是不是澳洲的失业率真的很高,如此好的英语,况且还是一个男士,竟然是强求一份周末女店员的工作,有点离谱。

一晃,一个上午过去。中午,又有一个男士打来电话,他说他想来面试一下,给他一个机会吧,他在电话里请求我。听上去他确实很诚恳,诚恳的人,总是很让人难以拒绝,再加上前面两个男士给我施加的压力,我打算试一试,对,见一见,我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男士在抢属于美眉的饭碗,我想知道他们的情况。不过,也许,象我这个繁忙地段的时装店,还真需要一个帅哥站在那里,把那些鬼妹迷倒也把那些小偷吓跑。我说,你来吧,见个面。放下电话,我笑了。我想他不会来的,因为,他走到店外,就会被这些时装和澳洲女顾客吓得眼晕头晕,他会溜走。

但是,那个男士来了,他径直走进我的时装店,没有多看一眼我的顾客和满屋子漂亮的时装,他就是来应聘的,他就这么带着他自己来了,穿着一件干净朴素的短袖衬衫还有牛仔裤自信地走进了店门。我怀疑他根本没有详细阅读我的招聘广告,他也许就是那样一看“周末店员”几个字就用笔把所有的电话号码圈了去,然后挨个打过来,再一个一个去面试去碰运气。简短的几句话后,他留下他的简历就走了,走的时候,也没有打量一下他想来工作的地方长得啥样。我和另一个女孩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

匆匆几分钟,觉得他应该是在咖啡店里忙碌的侍应生或者在酒吧里的调酒师,总之,和女性时装没有多少关系。低下头,一看他的简历,果不其然,他做过许多侍应生的工作,在咖啡店还有餐馆。我很吃惊,他从周一到周五天天都在打工,打很多工,厨房的,餐馆的,甚至晚上还去帮厨等等,周末他还希望在我这里卖女装,这简直是超人哪!他赚那么多钱干啥?他一路从国内过来,打工学习,薄薄三页纸,写满了吃苦耐劳和勤奋拼搏。
不过,再细细看他的简历,却有点佩服他,他在简历的最后一段,诚实地写下了他的雅思英语成绩只有五点五分。他也许是我认识的最老实和最能吃苦的应聘者。

接下来,还有许多个电话在我忙碌的时候打来,仍然还有男生,他们说,请男店员吗?能给个机会面试吗?他们很认真。
我匆匆接起,挂断,再听到他们声音,已经不觉得惊讶和可笑了,甚至还有点尊重。
陷入深思,觉出生命的不易,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承载着很多社会生存的压力,在这样一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为了生存下去并且生存得更好,是的,为什么要在乎这是否是一份属于男人或女人的工作呢?或者说,生存压力的本身已然改写了男女的工作类别和分工,我看见澳洲许多建筑工地上,也有很多苗条纤细的金发女子顶着骄阳和男工人们一样辛苦劳作;我们楼下的澳洲妈妈去上班打工,而丈夫在家带孩子---这些都没有什么稀罕了。

那么,你还要周末男店员吗?
嗨,等等,暂时还不敢要你,怕你打工太多,怕你压力太大,怕你是因为要一份工作而来,而并不是从心里爱我们这个行业,还有,最怕你昼夜打工,累得在时装店站着睡着了。以后,以后我们再说吧,让我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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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五月 12, 2010

一件夹克衫

今天,天气格外好,悉尼的天空湛蓝,纯净。

一个红鼻头的华人中年妇女一大早就在我的服装店里晃悠,她像一个生客那样问我要一件十码的衣服,我帮她拿了。她进到试衣间去试,出来就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六十澳币太贵了。一听就是那种被讨价还价惯坏了,张嘴就喜欢砍价的顾客。我说,这里不是那样地,我们不讨价还价。她说,那我去银行取点钱就回来买。结果,她在后面的三个小时里,一共进进出出光顾我店三次,试了三次,最后一次进来,又重复了一下能少点就好了的话,再离去,结果,还是没有买。我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真是有意思,用一上午的时间去思考,试穿,讨价还价一件衣服。却没有想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她若努力点打工就可以赚回一件衣服的钱了。后来,店里的两个漂亮姑娘说,这个红鼻头啊,昨天就来试了至少三次了。我听了,多少心里有点沉甸甸地,一个好端端,健康,英文也很不错的女人怎么会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呢,一件很简单的女士夹克衫,即便折合成人民币也不是很昂贵的衣服,却让她如此折磨着自己还折磨着我们。我想,下次,她再来,我一定会给她打点折了,因为,我不想,让她这样浪费时间。

是的,时间,对于任何人都很珍贵,对我看来,若是遇到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或事情,就应该当机立断去争取,或者为之努力而去争取获得,而绝不浪费时间。时间,于我是一件很珍贵的东西了,现在,每天,我平均二十分钟会看一眼时钟,我把时间分配给了孩子还有生意,给自己的,就像今夜这样能坐下来,写点什么,都是那样辛苦地挤出来的一点点。我和时钟在赛跑呢。

不过,还是有点羡慕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我一样踩在时钟的滴答上,绷着神经过日子,当然,不用想,她一定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地,这也是一种富有呢。不知道,她是否注意到了?外面,澳洲的阳光是如此明媚,现在正是深秋,海很蓝,天很蓝,许多小山丘和公园里的树叶黄了红了绿了,满目是大把灿烂缤纷的色彩,开车走在悉尼路上,常常望着公路那边的海还有翩翩的海鸥发一会儿呆,感觉很舒畅。天是那么高远,我是那样想走进大自然去,寻找没有滴答声的没有紧张节奏的生活,若可以那样,我是绝对不会把这样美丽的时光耽误在一件夹克衫上的,BYE-BYE,哪怕不要不要了,等我挣钱存钱痛快地把它买下来!

是不是,有了时间,就没有钱。而等有了钱,却没有时间了。

如此,难怪,女人都热衷于嫁给有钱的富豪,这样,又有时间又有钱花。

没有体会过只知道挥霍时间和金钱的生活。
似乎,印象中,许多,有才华的女人嫁入豪门,她们的才情和光芒都成了那个富豪的一件新装,而她们自己却在深深庭院里,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但可知,才女大多都是人世间最识人间烟火的人尖子,没有烟火人间,就没有她们。

扯远了,撇开做生意,同是女人,我愿意为那红鼻头的不知姓名的华人女人埋点单--只是为了那件也许她真心喜爱的黑夹克衫。这样一想,讨价还价,还是有用的,赚得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还不用辛苦去打工了,当然,她们还有大把时间去泡商场过自己的自由潇洒日子。如此这般,讨价还价,实际上是一场懒人和勤快人的较量,勤快人不是不愿意输掉金钱,而是,不愿意输掉时间。
一件夹克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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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九月 11, 2007

一首老歌轻轻唱 - 雷莉

“老师窗前有一棵米兰,小小的黄花开在绿叶间”,又一个教师节,我想起了这样一首老歌,好像这是十几年前在一个午后,十四岁的我和同学一起唱的歌;现在,站在澳洲悉尼郊外这个绿树葱茏的公园里,哼着这首歌儿,我似乎闻到了湖南故乡九月教师节那校园里桂花的沁香,一时间,那过去的人和事仿佛潮水向我袭来,思绪万千,我仿佛看到自己,那一年,穿着白色的背带裙还有紫红色的衬衫站在树下,把小小的黄色的桂花花瓣夹进蓝色的笔记本。

其实,那树下,和我一起捡桂花的还有我的同桌,一个叫丽萍的女孩,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黑眼睛,大大的圆圆的,长长的睫毛,里面似乎可以看见水草一样的影子。丽萍天性多愁善感,她的作文写得棒极了,经常是范文,老师在班上朗读的那种。

那学期,学校来了几个师范学院的实习老师,其实,也就是大四的学生,有一个带我们班的语文课。我还记得,他叫司马老师,戴副眼镜,个子瘦高,不苟言笑,但讲起课来,生动有趣,才华横溢,一篇《济南的冬天》,他讲得让人终生难忘。丽萍听他的课听得非常仔细,以前,她喜欢趴在桌子上听课的,但是,一上司马老师的课,她就坐得笔直,眼睛里升起了雾气,变得迷迷蒙蒙地,一下课,就写日记,写啊写啊,上晚自习还写。

终于,有天晚自习,司马老师来了,他似乎刚刚打完篮球,头发还是湿地,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还有旅游鞋,浑身上下都是活力,他在班上转了一圈,然后,他坐到了丽萍前面的空位子上-----那位子上的同学不在学校上晚自习。我偷偷地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看上去很平常很平静,但我发现,他们的平静是装的,丽萍历来是不会掩饰自己情感的女孩,她虽然有点羞涩,但她是快活地,她十五岁漂亮柔嫩的脸上,看到的全是幸福和骄傲,我想,聪明的司马老师肯定站在讲台上早就发现了这双不同一般的黑亮的眼睛。果然,晚自习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丽萍的日记本已经在司马老师的手里了。并且,丽萍一边抿着嘴在笑,一边收拾书本回家,她朝我神秘地眨眨眼睛,当时,我嫉妒得都快要晕倒了,黑暗中,我把书包带子抓得紧紧地。

一场师生恋开始了。

那天丽萍收集了很多桂花放在了一个信封里,一到晚自习就等着司马老师的出现。司马老师本是才子,据说,还发表过小说,眼镜后面的眼神充满了自信和激情的光芒。他越来越频繁地坐到丽萍和我的前面,有时低声和丽萍讲话,有时两人一前一后看书写字,丽萍竟然和他有那么多共同语言,她读过很多小说,司马老师还借给她书看,什么《傲慢与偏见》还有一些泰戈尔的诗集。他们在我嫉妒发抖的眼皮下,无视我的存在,互相偷偷传纸条打量对方说我听不懂的方言,在我嘴巴几乎忍不住,快要背叛丽萍打算把他们的事情告诉班主任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头发斑白的班主任成老师来了,他坐到了平常司马坐的位子上,他这样问丽萍“你爸爸妈妈说你最近晚上打着电筒看小说,有这事吗?你最近功课越来越差了,数学老师说你的作业是抄的,是不是?”成老师说到这里,锐利的眼光看了我一眼,我吓得不敢吱声,因为,丽萍确实经常抄我的作业。丽萍根本没等成老师把话说完就哭了,伏在桌子上,肩膀抖动,很伤心,泣不成声,成老师叹口气走了。

后来,司马老师再来和我们晚自习都是坐在最后一排了,但我知道,他的眼光一定从后面穿过许多同学的头发和肩膀,落到了丽萍的后背和头发上。丽萍从来不回头,但她内心是那么安静,她笔下“沙沙”,从容不迫地继续写她的爱情日记,他们仿佛有种默契,这种默契要比少女哧哧地羞怯还要有力度还感动人,有时,丽萍也会什么也不做,她满脸娇憨地沉入冥想之中,顾自发呆。我呆呆地看着她,羡慕她,她根本不在乎成老师的责问还有她父母的担心,她活在她自己愉快的世界里,谁要批评她,她一流泪,就把所有的问题解决了,会哭也是一种幸福啊。

可是,丽萍究竟是包不住秘密地,她有一天下课问我,说,初吻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我吓了一大跳,我老实说,不知道。丽萍终于又象丽萍了,她哧哧地笑了,旁边一会儿就围拢了几个女孩来,她们说,什么滋味?什么滋味?丽萍无所顾忌地说,你们不知道吧?我不告诉你们。她一说完,就摆出很成熟的样子,看着我们不笑了,几个女孩还想问个究竟,但丽萍却什么也不说了。我知道她就要遭殃了,年轻并且才华横溢的司马老师用他的口才已经征服了全班女孩子十四五岁的心,怎么能属于丽萍一个人所有?!

果然,第二天,司马老师的语文课就改由另外一个实习的女老师来上了,说司马老师和她换课了。丽萍哭了,真的哭了,下课了,我们都去做广播体操,她还在哭,哭得语文课本都湿了。女同学对她指指点点,可私下里,我却有点佩服丽萍的率真。

司马老师他们两个月的实习课很快结束,丽萍的语文成绩出奇地好,特别是她写了一篇作文,有半本子厚,女实习老师说,她从来没有看到这样透着灵气的作文,她走到丽萍的座位旁边悄悄地对丽萍说,多看书写文章,你以后会很有前途地,要努力。可老师没念丽萍的作文,让我很失望,让全班同学都失望了,发作文本时,丽萍一把就抢走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写了些什么。

司马老师他们走的时候,班上开了一个联欢会,丽萍很安静,缩在一个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本书,司马老师朗诵了一首诗就走了。后来,教室里停电了,大家点了蜡烛玩击鼓传花,我转身一看,丽萍早就溜了。

司马老师离开学校的那天,丽萍请假,没来上课。

她再出现的时候,我总感觉她的脸上多了一些什么东西,总之,她看上去越发稳重了。并且,她的功课从班上的二三十名呼地一下就窜上了十名之内,除了语文,她的其他功课也好起来了。她不再傻呼呼地给其他女生讲她初吻的感觉了,她下课就往学校的传达室跑。我和她一起去,她收到的信是XX师范学院的来信,我收到的是我远在新疆的父母的信,她的信很厚,要读一个上午,我的信很薄,都是妈妈爸爸说了又说重复了上百遍的话。她说她羡慕我是这样独立,身边没有父母管着;我则羡慕她有那样一个才华出众的大学生男朋友,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曾经让我们所有的女生嫉妒得发疯晚上睡不着觉。

桂花落尽,湖南下起了绵绵的细雨,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和很多女生都不再提起司马老师,我们已经不再嫉妒丽萍了,真的,不再,我们都悄悄说,他们是才子佳人蛮般配地,我的笔记本里那时开始贴满了《上海滩》里许文强的照片,并且也在晚自习偷偷写关于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的日记。

真不知道丽萍和司马后来怎样继续着,那是一场很让人惦记的师生恋,许多老师和同学都知道,并且,丽萍成了学校里的大名人,可班主任成老师也不知道为什么没理会这件事情,尽管他比谁都清楚丽萍每周都收到情书,可是,情书归情书,丽萍并没有耽误学习啊,她倒是成绩比以前好很多倍了。

我和丽萍很快就不是同桌,后面的同学老说我挡着了她们,她们看不到黑板了---我迅速地长高了,我从座位的第二排慢慢挪到倒数第二排了,而丽萍似乎一直没再长高,她趴在课桌上写日记的身影后来经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们不坐在一起了,接着,又分班了,再后来她上了一所中专走了,我们从此了无音信,一别十多年。

一个春节,我从澳洲回到湖南故乡,街头都是拥挤的买年货的人流,天下起了小雪,地上红色的鞭炮纸屑潮了,沾到皮鞋上,我停下来,想把纸屑擦掉,刚站定,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迎面走来,大大圆圆的黑眼睛,微黑的皮肤,短短的头发,围了一条粉色的围巾,身上穿着喜气的红色唐装,变老的仿佛是岁月,丽萍却不曾老去,十多年她都没变,想想她其实也是三十岁的女人了。丽萍还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指着身边一个头发凌乱,似乎打了一宿麻将才刚刚睡醒的中年男人对我说,这是我老公,我儿子已经这么高了,今天没出来。可那男人,显然不是司马老师,当然不会是,那初恋时有谁懂得爱情?!我心里竟然有点伤感。

那么,初恋究竟有没有爱情呢?我很想问问丽萍。但也许没有机会了,她和我说了几句话就和她丈夫消失在春节人头攒动的街头了,似乎,她压根就不想和我提起往事。其实,有很多问题这些年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还想问她,丽萍,你那么有才气,发表了什么小说了吗?小说里,是否有你有我还有我们的司马老师?

桂花香飘,往事依依,我们轻唱一首永远青葱的老歌。

(雷莉 2007年9月11日 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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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六月 28, 2007

澳洲电影课 - 雷莉


我在悉尼科技大学UTS学习媒体艺术与创作的研究生课程,有堂课是小电影创作,给我们上课的老师是个黑头发的来自美国的年轻女老师,她讲课很随意,给我们看许多漂亮镜头,然后就让我们讨论。一个学期作业不是很多,最后要交给她的那份作业最重要,就是三分钟的充满创造性理念而又富有内涵的一个短片。

三分钟短片算什么!谁都没在意。可是,讲课随意的美国老师,做起事情来却一点都不含糊,每周围绕着这三分钟都要让我们交点东西给她看,刚开始要一份创作提纲;再接下来要求我们阅读许多资料寻找若干图片;还有一份我们自己画的故事连环画;一个用DV实验拍摄的场景等等,总之,天天泡在图书馆里还不够,还要回去“读”许多电影,那时,看电影都是做功课了。

到了最后快期末的时候,我发现我为那三分钟整整搜集了一大书包的资料,有中英文的各种电影资料,还有厚厚的几本书,一大沓文件,用小电影机拍的几盘胶片,称一下,肯定有七八公斤重。

经过这么多准备,终于到展示每个人的作品的时候了,每个同学都熬夜赶作业在学校编辑工作室里忙得焦头烂额,女生脸上长痘痘头发上起油了,男生胡须疯长,我还曾经在编辑房做到凌晨三点多,后来在学校三四个保安的目送下搭了的士回公寓。现在,背着自己沉重的书包一脸神秘地出现在教室里,参加系里为大家组织的浪漫的电影放映之夜,激动的心情不亚于大导演参加奥斯卡评奖。

我的三分钟短片讲的是一个男女爱情故事,他们因为犹豫不决错过了爱情,背景话外音是我澳洲同学贝丝配的,音乐是我严谨但经常发脾气说脏话的德国同学沃儿夫做的,男主角是我的男朋友,女主角是我最要好的女朋友。当我看见我用十六毫米胶片拍的一个人物在黑暗中点烟的镜头放大出现在教室屏幕上的时候,我的心跳加速,非常紧张,我紧张的原因是因为那胶片上的男朋友他根本不会抽烟,就他那抖抖索索的点烟姿势才练了几分钟,实在担心他那两下受不了这么多双火眼金睛检验,并且我还知道屏幕上他眼中的泪光,都是因为饿着肚子我逼他抽了一支又一支烟熏出来的,而不象剧本上那样描述---因为等待心上人所致。至于那女主角我的女朋友简直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事前连排练也没有,我让她穿着中国紧身旗袍,裹着我的红围巾,在傍晚,在人流湍急的悉尼中央火车站通道里一次次奔跑,我们俩胆大地就象疯子一样,我捧着摄像机拍她漂亮的手指富有表情地纠缠在一起,趴在肮脏的地上拍她的高跟鞋和美丽的脚踝。哈哈,结果,出乎意料,许多人都为我鼓掌。隔了几年以后,我还有个新加坡同学记得我这个忧伤的爱情故事,还背得出那几句话外音“那是一个寒冷秋天的夜晚,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去见他……”,可是,后来呢?那个男主角成了我老公,那个女主角是我婚礼上的伴娘!

其实,系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中国女生,我不得不说,我们的创作思维和西方同学比还有差距,东方人很中规中举,也不够大胆想象夸张和幽默,尤其是,创作时根本没有想到借用现代数字技术去处理表达,没西方同学活泛。甚至,两个韩国同学也有这方面的问题,我猜想,这可能是西方和东方的教育不同吧。不过,我很惊讶的是韩国同学怎么那么喜欢恐怖片呢,有一个韩国女同学拍的是一个女生的表情,从笑到哭最后变成惨叫,画面是蓝色凋的,很恐怖;还有个韩国男生邀请我在他的短片中扮演一个女杀手,“我”穿着黑色长长的皮风衣,套着细高跟的黑靴子按照接头的指示到某地去杀一个人,人杀死了,“我”把一把刀子酷酷地插进靴子里就走了。黑夜里,大街上,“我”黑色的背影,突然,有人跟踪“我”,等“我”发现,却已经晚了,那接头把“我”又杀死了。我过了一把女杀手瘾,美国女老师后来打着呼哨说,哇,那黑皮衣和靴子是你自己的吗?我说是的。不过,私下里,我却有点失望,因为,没人去关注我的演技,我为了演好女杀手,故意走路走得很慢很坚定,这是我自己设计的节奏。哎,可到最后,却是我那身黑皮衣皮靴把我这么重要的设计掩盖了。

我还帮澳洲同学贝丝拍过一个短片,拍的时候,我是她的剧务,她的短片当初我都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要我不停地舞条床单,很快就拍完了,于是,我们就在她北悉尼男朋友的家里,一边聊天看海景一边吃三文治和水果。结果出来,她的片子很不错,她用了一段出色的音乐和婴儿的啼哭,最后,那舞动的床单在慢镜头下变成了如同妈妈的手那般温柔舒展,荡漾着童年的回忆和温馨。还有个叫玛格丽特的澳洲同学,年龄有五十多了,当了一辈子家庭妇女,等儿子女儿大了,才出来学习,我也帮她拍她的短片,她拍一个又一个静止的水果画面,要打那一只苹果的灯光就花了我们一个小时,还要再打香蕉和西瓜的灯光,忙了很久才完成,等她剪辑完了,却相当不错,背景是一家人吵架说话大声咀嚼的声音,在这样一片混乱的声音中,香蕉,苹果,西瓜一个个吃完了消失了,只剩下许多垃圾堆在桌上,于是,这就是“家庭妇女的生活”。看了这片子,好多年后我当了妈妈才真正理解体会。

轮到最后,一个墨西哥同学隆重出场了,之前就知道他的片子很火暴,等他的片子开始放映的时候,全场的男生个个血脉贲张,那荧幕上的长发日本女孩刚开始穿戴整齐风情万种地在拍广告照片,后来,随着镜头喀嚓声,她的衣服就一件件脱落下来,直到赤身裸体,千娇百媚地躺在地上,到了这里,片子结束了,男生都在鼓掌吹口哨,女生感到脸红。那日本女孩不在我们大学里读书,但经常出入我们系,当我们同学的业余演员,她的身材比她的脸蛋美,这一下,她成了我们系里的大明星。第二天,在系的走廊里,我又见到她和那墨西哥男同学在一起,她很大方时髦,丝毫也没有穿着和服笑容谦卑的传统日本女人模样,墨西哥同学倒是大声地邀请我参加他下一部片子的拍摄,帮他的演员化装和服装设计,还可以当群众演员,我笑笑 ,没接受。
其实,我是有点不敢。

那天晚上,所有的短片放完了,美国老师当场宣布,所有的片子都及格了.一片快乐的声音.好了,从此,我喜欢上了这一行,就是经常觉得这一行太烧钱了,那一个点烟的镜头,花了我几百多澳币去买胶片冲胶片,还有那个名牌打火机花了五十多澳币,拍完之后就没再用过.可从此以后,我常常期望明天中头彩,那样,我就会拍好多爱情故事.
(雷莉 悉尼 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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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六月 26, 2007

我的澳洲房东贝翠丝 - 雷莉

刚到悉尼来头几个月,我嫌自己英语口语进步慢,于是,搬出上海房东的大HOUSE,住到了悉尼郊外一个意大利人的聚居区去,房东是一个南非移民过来的五十多岁的太太,叫贝翠丝,金发,肤色白皙,身材高大。她移民澳洲已经三十多年了,我很喜欢听她说英语,非常清楚,这可能是她三十年来在异国他乡养成的习惯,但凡说英语,都努力做到字正腔圆语法准确,时间久了那脱口而出的英语竟是比澳洲当地人还好听,我第一次给她电话时,就喜欢上了她的清晰悦耳的语音,于是,很干脆地就决定搬来和她一起住。

贝翠丝是个单身女人,我猜测她早年离婚了,丈夫很可能是个当地的澳洲人,她经常对我说“澳洲男人很讨厌”,我想她的这番言论一定有个出处,想来想去,觉得一定是某个澳洲男人伤了她的心,因此才这样说吧。贝翠丝有个二十岁的女儿叫依尔妲,女儿没和她住在一起,于是,依尔妲的小屋暂时属于我。

贝翠丝的屋子比起先前我的上海房东的大HOUSE来说,实在是太简陋了。窄窄长长的,前面有个几平米的院子;一进门的左手边就是我的房间,紧挨着就是贝翠丝的卧房;有个小客厅在中间,木沙发,一台十四寸的彩电放在屋角;厨房也很小,只能容纳两个人挨着站;吃饭的屋里有张旧桌子和几把木椅子;从餐厅出去就是后院了,有棵高大茂盛的树遮蔽了她后院的阳光,树下的落叶厚厚地积了几尺厚,我想清理这些潮湿腐烂的落叶一定得请一个专业的公司才行。贝翠丝很少整理庭院,很少来后院坐在树阴下小憩,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因此成了倦鸟的栖息之地和猫儿们的乐园,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院子很凄凉,甚至,还有一点点诡秘,除了晾衣服,我也很少进去。

贝翠丝所有的家具也很旧,有的油漆班驳,有的没上漆可以看见木材的纹理,家具上的金属拉手也已经生锈了。依尔妲的小屋里有张破书桌,有天晚上我坐在小桌旁做功课,突然看见,桌上到处都是用笔用刀刻的画的字,全是一些青春期困惑不解愤懑的语句,甚至还有脏话。打开衣柜橱的小门,上面贴了一张纸片,是贝翠丝的笔迹,教女孩怎么使用避孕套。从那以后数个夜晚,躺在依尔妲曾经睡过的小床上,经常觉得单亲妈妈贝翠丝不容易,年少的依尔妲一定很反叛很大胆。

但是,和这陈旧憋闷的老屋相比,女主人贝翠丝可以说很开朗,甚至阳光灿烂,一口洁白的牙齿每个月去检查修护,穿得也很体面优雅,实际上,贝翠丝是个地道的办公室白领!她曾用六年时间在悉尼科技大学完成了一个有关法律方面的课程,在一个政府部门工作,她的收入也不差。我一直困惑,为什么贝翠丝住在这么一个老屋子里而不象其他华人移民买了一套房子再买一套呢?许多华人移民三十年了,都有房产和生意,相比之下,贝翠丝的有点寒骖。

然而,贝翠丝很热爱生活,她是一个好厨师,很喜欢美食,每天下了班,她若没有事情,就会按照菜谱做一顿好吃的给我吃,埃及肉丸啦,意大利沙拉啦,俄罗斯红汤啦,她做过很多世界美食给我吃。贝翠丝对酒也很有研究,每天饭前饭后喝不同的酒,她还经常一边做菜一边和我聊天,她说,一个女人若是不懂得烹饪就失掉了一半生活的乐趣,这世界上,吃第一重要,你学英语,首先就应该弄清楚有关吃的东西的全部英语,其次才是学术英语。贝翠丝说,她学英语就是从厨房英语开始的,买菜记住蔬菜名,做饭炒菜看调料瓶子上的说明书还阅读菜谱,因为爱吃,就学会了一口流利的英语让澳洲人刮目相看。她一边说,一边骄傲地打开身后一个壁柜,哗,满满一大壁柜精致的瓶瓶罐罐,都是各种香料调料还有饼干点心和各色美酒,这些物件在壁柜明亮的灯光下发出水晶般眩目的光芒,照亮了贝翠丝的笑容,还有她那黑乎乎的屋子。

一个周日,依尔妲回来吃晚饭,她一进门,我就觉得屋子太小太暗了,因为依尔妲很高大,她说她曾经是国家级游泳健将,是蝶泳,现在不游了,在悉尼大学附近的一个咖啡店当服务员,我说,怎么不上大学?她捏着手指关节大大咧咧地说,一边打工一边挣钱,以后再考虑上大学。她拿出一块布料展示给我看,是块褐色的缎子,写满了中国字“寿”,她说要贝翠丝给她缝件礼服参加PARTY,她用手指比划着样式,我笑得差点把水喷出来,因为那么一块用来做马褂的布料她要做条紧身超短裙似的衣服,裹在她那牛高马大的身上,不知道会有多么搞笑。我问她为什么不要洋礼服呢?她很洒脱地打了个响指,酷酷地对我说,要与众不同。依尔妲说她眼下正在攒钱,下次要去中国苏州旅游。晚饭匆匆吃完,依尔妲就带上一顶和她身高极不相称的小毛线帽子骑着自行车走了。

后来又见过几次依尔妲,她依然精力充沛地骑着自行车匆匆来赴晚宴。贝翠丝过生日了,在一家非洲餐馆里,那天,依尔妲没戴小帽子,穿了一条性感的迷你裙,一双大皮靴,很女人味地披了一块精致的披肩,化了装,她吃了一点东西就到楼下去了,上来的时候她又大大咧咧地对大家说,每人十五元,我的那份已经付了,拜。然后,就第一个离开了餐馆。依尔妲走了,贝翠丝似乎显得轻松了,她很风趣地说了许多笑话。回去的路上,可能多喝了点酒,她说起晚餐上一对始终坐在一起的老绅士,她说,他们是同性恋,相爱了二十五年了,一个是舞台剧务,一个是老师,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还领养了一个孩子。末了,她问我怎么看待同性恋?我说,无所谓啦,只要快乐幸福就好。贝翠丝连连点头,她说,中国人现在也接受同性恋了?我说,是我接受了,我不能代表全中国人的观点。说着,贝翠丝哈哈大笑,她说,是这样的,这世上,女人可以爱男人,男人可以爱女人,那么,也应该允许女人爱女人,男人爱男人,随他们去了。

回到家,贝翠丝径直就进卧室睡了。半夜上洗手间去,我却在走廊里捡到了她的靛蓝色的丝绒披肩,上好的料子很柔软,孤零零地被丢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不由地想起许多事情,似乎,依尔妲没有给贝翠丝送生日礼物,贝翠丝今晚既没有生日蛋糕也没有吹蜡烛,难道没人为她准备这一切吗?想想若在中国,我若给妈妈过生日,付了自己用餐的那份子钱就走了,妈妈会怎样伤心啊。

贝翠丝病倒了,很严重的感冒,成夜的咳嗽。我听到她给依尔妲打电话,声音很大。后来,她出来时,围着一条白色的大围巾,穿着澳洲的羊皮靴,头发凌乱,满面怒容,一边揩鼻涕,一边对我说,依尔妲在鼻子舌头和肚脐三个地方打了几个孔,带了那种恶心难看的金属环,现在舌头都肿了,要吃消炎药,并且,依尔妲还和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同居了。贝翠丝气得喝了口水就进门睡觉去了。看着她气呼呼地关上卧室的门,我突然觉得无论是东方妈妈还是西方妈妈都那么相似,从爱的角度来说,都希望孩子收敛些传统些好。那天,凌晨四点多,被窗户外的汽车吵醒了,醒来,觉得贝翠丝的老屋子又黑又潮又冷,似乎到处都是冷飕飕的风,盖了两床被子还觉得冷。天亮了,勉强起床,拉开厨房的灯,烧水,烤面包,想给贝翠丝做顿早餐,却发现干净的盘子一个都没有,于是就打开洗碗机,我吓得叫了一声,那还没来得及洗的刀子叉子盘子上爬满了黑黑的蚂蚁,情景非常恐怖,我迅速地关上了洗碗机,出去在街角的面包店买了牛角包回来吃。

在贝翠丝生病的两周里,依尔妲始终没来看望她。我几乎每晚失眠,因为那薄薄的墙壁怎么也挡不住窗下街边汽车来往的声音,并且贝翠丝咳嗽的声音在清冷的冬夜里听上去让人难以入眠,我深深地感觉到了贝翠丝的孤单和可怜,尽管她很乐观也有很多朋友,但真正能关心照顾她的亲人其实一个都没有。而那沉闷的老屋子里,少了贝翠丝锅碗瓢盆说笑声,对我而言,仿佛就象掉进了冰窖里,我的功课直线下降,疲倦,焦虑,忧郁,使我完不成论文,我再次想到搬家。

等贝翠丝病好以后,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住所,和她辞行的那天,我特意多坐了一站路,在街角一个著名的花店里,买了一大束美丽的鲜花送给贝翠丝,贝翠丝见到鲜花的时候,我看见她从未有过的兴奋,不知她从哪里找出了一个漂亮的大花瓶来,一边插花一边夸我是一个很会体贴人的好女孩,但是,当我说要离开她的时候,贝翠丝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她很不高兴地说,我的房子太旧了太冷了,是吧?我没有很多钱去买新房子。她从眼镜的上方看着我说,我把依尔妲养大真的很不容易。

搬家的那天,贝翠丝一早出门的时候交代我,东西搬完,就把钥匙从窗户里扔进来,不要说再见,你还可以再来。走的时候,我把那曾经是贝翠丝和我的家打扫整理了一番,写了一张卡片放在她的桌子上,感谢她对我的照顾。站在厨房里,我想去喂喂她心爱的猫索非亚,可是,房前屋后都没找着,那猫也经常失踪,不着家。

后来,我和一个新西兰移民过来的ABC香蕉女孩住在了一所宽大温暖的公寓里,可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许多个黄昏里,我坐悉尼的轻轨小火车回那公寓,经常想起贝翠丝戴着老花镜,一边炒菜,一边问我,你知道这种作料的英语怎么说吗?你会拼出来给我听吗?你知道吃西餐的规矩吗?那么,中国的饺子怎么包的?说来给我听听。悉尼小火车向前奔驰,想起贝翠丝,眼眶湿润了,而那心底里其实是装满了她如母亲般对我的亲切和温暖。
(雷莉 悉尼 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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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五月 21, 2007

四表哥 - 雷莉

我的四表哥是我小姑姑的儿子,今年三十七岁了,才刚刚结婚,成为城里乡下亲戚朋友谈论的热门话题。这次回国,我有幸和他还有他年轻的小媳妇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我们十多年没见面了,记得上次见面时,是在一个飘着小雪的春节,我才刚在电视台开始工作,而四表哥多次高考落榜,正准备过了年关卷了铺盖随成千上万的打工大军南下广东,命运当年使我们两个同龄人变得很生分,他一再地说他是乡里人,而对我的那个城市世界充满了向往,他问我要了一张名片,仔细揣在他的兜里,这个动作我至今都还记得。而当时我是知道地,那世俗的所谓城里人十多年前包括现在对农村打工仔都很看不起,电视里的新闻对他们的报道习惯是这样的一些语句“春运遣送还乡的打工人员”,“清理不法小摊小贩”,“严厉打击城市非法入住人口”,这些严厉的语句当年没觉得什么,因为打工仔确实破坏了爱要面子霸道的城里人的生活秩序,但是,如今,我再回头去想去看,多少觉得我们的电视台对这样一些为了生存从乡下到城里谋生的同胞缺乏足够的人文关怀。是的,在那个飘着小雪的春节,包括我都没有把四表哥从乡下走到城里去当回事,然而,四表哥这十多年经历是不容忽视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苦难的十多年。

四表哥不是一般的农村打工仔,看见他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文质彬彬穿着体面的读书人,他读过很多书,为了考那该死的大学,他一连读过三个高考复读班。他的母亲我的小姑姑在农村插秧打谷子种花生辛苦了一辈子,大字不识,但懂得一个道理---要让孩子考上大学跳出农门,那是中国很多农村父母从前包括现在对孩子的最大期盼,所以小姑姑省吃俭用鼓励两个愿意读书读好书的二儿子和四儿子读书考大学,我的二表哥读了四个高三,最后考上了湖南师范大学(现在是一个优秀的高考班班主任)。四表哥以他哥哥为榜样,发奋读书,但就是没有考上大学,我从来没想笑话过我的四表哥,我猜想,以他的水平换个省份去参加高考,至少是重点本科,可是,谁要他生在高考竞争激烈的湖南呢。那高考的独木桥太窄了,对他不公平。

高考落榜的四表哥和其他的打工仔多少有点不同,他把梦做得很大,可一踏上打工路,就惹下了官司。

当年,四表哥去了广东没多久就和人合伙开了一个模具加工厂,还是赢利过,若不是模具厂的技术员一夜之间卷了图纸走人,估计,四表哥现在是我们家族中一个最大的“款”。但是,那技术员走了,把设计的重要图纸和工艺都带走了,还把四表哥的创业梦卷走了。技术员刚开始失踪过一段时间,后来又被人发现,于是,四表哥开始走上了没完没了地打官司之路。我很难想象一个二十多岁无依无靠的打工仔在十多年前怎样面对过一个工厂的衰落和人员的流失还有数不清的债务,听说,很悲惨,经常要安抚剩下的员工,有了上顿没下顿,还有律师费,还有不间断的法庭传讯,最后,和四表哥在一起做事的亲戚朋友都经受不起饥饿,无望的等待,最终和他分道扬镳了。

于是,四表哥一个人应付官司,一个人又借钱在广州开了一个小吃店,在开小吃店的时候,他欠了许多人的债,他很倔强,要继续坚持打赢官司,借钱也要打下去。背债过日子是不舒服的日子,人穷志短,许多亲戚说,那时侯四毛(四表哥的小名)到处借钱,以至于听到他的声音都害怕。爸爸说,四表哥那时还向他借过钱,借了很久了还不还,最后,爸爸,是的,那时,爸爸有点小气,就找到广州四表哥的小店,让四表哥还钱,其实,爸爸说是去要债了,实际上,退了休的爸爸最后在广州那小吃店里都不想回来了,他在四表哥的小吃店里帮工,他觉得很开心,体现了他的价值,爸爸帮四表哥打了大半年义工,四表哥还了爸爸的钱,爸爸才恋恋不舍地回家。我那时在忙着出国,零碎听到很多不好的有关四表哥的传闻,都说四表哥的不是,关键他借了太多的债,他又还不起,借钱是救急不救穷,但谁又能说,他是急还是穷呢?估计是又穷又急,就这样,似乎每个他认识的人都成了他的债主。

可是,四表哥的小吃店经营得很不错,他有生意头脑,他选在一个工厂的旁边,人流很旺,卖包子水饺面条米粉,每天上下班的工人都到他那里买早点吃,十几平米一个小吃店倒也红红火火过一阵,让他还了不少亲戚的债,并且,在那里他还认识了一个广西打工妹,这个广西打工妹小四表哥九岁,长得很秀气,现在成了我的四表嫂。四表哥说,这个小女孩对他的帮助很大,无论他背了多少债,都和他在一起,他们谈恋爱的时光都在还债中度过,我说,真不容易,后来,你的官司赢了吗?四表哥说,赢了,但花了近五十万的法律诉讼费等等,是个漫长的煎熬,打完也没意思了。

为什么没意思?我说。

他说,因为,在那打官司的岁月里,他的母亲我的小姑姑得胃癌去世了,他的父亲我的小姑父中风瘫痪了,他的大哥哥不到四十好端端地也突然暴病去了,接着,大表嫂改嫁,改嫁时连锅铲都没有留下一个,但丢下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孩子大的十五,小的十二岁,没人关怀照顾,于是,年轻的四表哥毅然决然充当起了父亲的角色,带着两个侄子到广东打工,一屁股债还要抚养两个没爹娘不懂事的孩子,四表哥还没结婚当爸爸就开始体会照顾孩子的压力和责任了。真不容易,那种累那份操心远远教人忘记了官司和债务的折磨,谁又在乎明天官司是不是会赢呢?!三十七岁的四表哥说到这里,我看见他端起酒杯又重重地放下,眼圈也红了,此时他和十多年前那个高考落榜清俊的青年相比,多了很多沉重,眉眼竟有几分沧桑的痕迹。于是,我扭头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小媳妇,那时,这个小媳妇怎么承受这一切地?四表哥说,这个小媳妇始终和他不离不弃,这是他最大的精神支柱。广西来的四表嫂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她端坐在一边,肤色白皙,一件素色衣裙很合体,神情恬淡地听四表哥的叙述,并且没有任何惊奇和感慨,波澜不惊,我暗暗吃惊,这是一个怎样地好女孩。

四表哥说,后来小吃店终于关门了,原因很多,但归根结底,一个异乡人在广东开小吃店若不是很有特色很有后台很有关系也很难,一旦被人发现这是一个好地段了,也就不好呆了,今天一个检查明天一个罚款,教人那点辛苦钱挣得很心酸。最后,太累了,开餐饮服务体力支出也很大,终归又灰心了。于是,四表哥又从广东回到湖南乡下,他这次开了一个养鸡场,那时,他看到乡下的人都去打工了,他就想回去务农,不想在城里打工了,可是,养鸡场没开多久,鸡得了点病,虽然得的不是禽流感,但大家都劝他把所有的鸡埋了去了,那时,鸡根本就没有市场,没人敢买鸡吃,四表哥也没积极给鸡治病,把养鸡场的鸡送的送了,卖的卖了,吃的吃了,然后就又打着铺盖到深圳去了。

在深圳重新开始!深圳节奏可真快啊,吃了很多苦的四表哥做过服务员,跑堂的,还有推销员,他说他做了太多的工作,已经记不起还有什么工没打过了。至于饥一顿饱一顿那样的日子也不算什么了。走进深圳,就知道跟时间赛跑,谁跑得快谁就多挣钱。四表哥说,如今,许多城里的大学生也和他一样了,大学毕业就失业,没有工作,在深圳的大街小巷奔忙,也是一个打工仔,打工仔的层次在提高,不仅仅是农村人了。我说,是啊,打工仔还有海归,还有海待。四表哥说,他学会了电脑,在一家通信公司做事,他和广西四表嫂租了一个深圳郊区的农家小院,白天他出去推销手机和电话卡,晚上下班回家和四表嫂清静地守在一起,日子似乎终于安定了,对了,他们的孩子也很快就要出世了,但要拿个准生证才可以,所以打工仔又回湖南来了。

四表哥期待地看着四表嫂微微隆起的肚子说,以后我们的孩子要到大城市读书。不过,四表哥顿了顿又说,农村的轻壮年都去城里了,这次回乡看见家里分的田全荒了,过去,大家为了多争几分田,把个田埂挖得细细地,人都走不过去,现在,那大片的稻田都长满了野草杂草,没人去种田了,田埂也没人去抢了。我惊叹他的敏锐,不禁,鼓励他回去做个科学种田人,四表哥说,这很难做到,因为,他家里几口人的田都很分散,在不同的山坡上,不集中,没有办法机械化操作,他说,国家一定会有政策和办法让中国的农业机械化起来。他说,到时,他会回去做个优秀的农场主,他说,他要买拖拉机买插秧机象国外的农民那样潇洒地耕种自己家祖祖辈辈都耕种过的土地。

四表哥边说话边喝酒,不再提起他到城里打工的初衷,深情地说起他们家荒芜了的土地,说起他的父亲说起他的母亲,言语间有很多歉意,我知道,他的歉意是因为他没有实现他母亲对他的愿望,从高考上大学到打工闯世界,四表哥自认为他都不成功。如今,他微黑的肤色透着中年人的憔悴,他有些醉了,看着我抱着三岁的雨田哄他睡觉,并且极有耐心地任孩子胡闹,四表哥说,你看,你的变化多大啊,表妹,你现在看上去比你农村出来的四表嫂还要利索,想想十多年前,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不会做饭做菜,一家人都宠着你,现在看你带孩子的那个劲就知道你这些年一定也不容易啊。我笑着说,是啊,是啊,我们在澳洲是新移民,没有亲友帮助,从零开始呢,又怎么请得起保姆呢,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纵然是硕士博士,也一样要烧菜做饭带孩子打工挣钱还贷款。

说话间,我仿佛觉得,四表哥从湖南乡下到广东城里去打工了,而我从中国到澳洲来打工了。我们的路是这样不同,但对人生来说,又多么相似啊,那么,谁又在乎谁曾经是乡下人,谁又是城里人啦?显然,十多年的磨练,四表哥对做个城里人的那份向往显然变得很浅淡了,他没有再向任何一个人要过名片甚至地址电话,他把这一切都搁在一边了,他内心变得比过去充实多了。

我想,有一天,中国农村打工仔的故事一定会载入中国史册,他们的名字将会和中国留学生的放在一起,因为,大家曾经这样追随世界的变化和社会文化的融合乡里乡下城里城外国内国外,追寻过自己的梦想,体验过自己的人生。中国历史上也从来没有这么多的人出国回国也从来没有这么多的农村人到城里去,姑且不论谁成功了或者失败了,在我看来,就人一生来说,许多事情是用金钱无法衡量地,那坎坷那沧桑那经历本身是谁也带不走的财富。因了这份经历,现在和四表哥坐在一起,感觉比十多年前亲切了很多,我们从来没有说这么多的话,对生活发出过这么多相同的感慨。

其实,乡下距离城市越来越近了,国内离国外也不再神秘了。我说,四表哥,为我们今日的相聚干杯!

(2007年5月21日 悉尼 雷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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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四月 19, 2007

秋思 - 雷莉

最近,很忙,不过,忙的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喜欢做的,因此,也就忙而不乱。

那天,好不容易陪雨田度了一个完整的周末,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周末,雨田很开心。其实,我们也就是到公园里划船去了。

真美,秋天的湖水很清澈,可以望见水草小鱼,雨田说,妈妈,水里有树!我说,是啊,真的,水草象树一样好看。雨田说,妈妈?我说,是的,亲爱的,妈妈在这里。雨田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我希望再问他---谁是妈妈的DARLING?我便微笑着问了,他接着拍拍自己三岁结实的小胸脯,我们一问一答,他的声音还有我的在微风中飘来飘去,我真心感到了当妈妈的满足。

小船载着我们一家在风景如诗如画的小湖里弯来弯去,岸上树叶红了,黄了,绿了,一片片很洒脱地长在游人必经的岸边,我的心里盛满了五颜六色的生活。忽地,觉得,只有最大的忙碌才能换来最大的愉悦和满足,现在,低头,细细端详我亲手带大的雨田,他的眼睫毛又长长了,他喜欢很男子汉地压低了帽檐遮住眉毛,面对湖水蓝天他也陷入了沉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后,或许,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会想起这美丽的秋游吧。

我问他,雨田,树用英语怎么讲?
他飞快地说,“TREE。”
我说,那么,花呢?
他说,“FLOWER。”
我说,“糖呢?”
他不假思索地说,“YUMMY。”
我说,去厕所呢?
他说,YUCK。

我的感慨随着小船荡来荡去,雨田趴在了我的膝头,伸手抚摩平静的湖水。雨田幼儿园的一位老师曾经很认真地建议我带他去看看专科,说他经常听不到老师叫他的名字,他会一个人看一本书看很久或者玩一个玩具玩得听不到老师叫他去吃饭,老师小心翼翼地问我,雨田是否耳聋?他会是耳聋吗?他肯定不是!因为他学了那么多英文,并且还知道许多中文。

在小船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设若生活仅仅就是家和孩子,该多好,我会很享受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的幸福,我曾经就那么做了三年的全职妈妈,把雨田带大,并且开始写作。走在过去的那条路上,我并不感觉难过,也没有许多人形容的寂寞和孤独,和那么一个可爱的小人呆在一起,看见他一天天长大,怎么会枯燥呢?在这落英缤纷的湖畔,我非常怀念那曾经单纯如水的妈妈时光了,此时,眼光所及之处,都是雨田,一个月大和我出去散步,把他挂在胸前,对他说,这是树;九个月大,他扶着栏杆终于站起来了,向我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岁多,摇摇晃晃迈出了他人生的第一步;两岁会唱两句歌;三岁会唱十多首歌!雨田以飞快的速度开始接纳他周围的世界,从语言到颜色形状味道,世界离他近了,我却离他远了。我常常说,这多么不公平,我这么用心养的孩子,却是要离我而去的。

想到此处,想起了年迈的母亲,在中国,这些年,我在异国他乡的日子,她是怎样度过?而为什么,只有我们都当了母亲,才开始真正理解我们的父亲和母亲。

生命的完整性原来就在于这么从小到大到老,经历一场,体会一场,其实,就是一个个充满生离死别内容的故事罢了。想到此处,许多饱含着泪水的词语滑到舌尖,落叶,憔悴,伤感,团聚,白发,挥手,再见。(雷莉 悉尼 2007年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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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四月 03, 2007

喜欢澳洲的N个理由 - 雷莉

感激的手掌

我知道,六年多的澳洲生活,已经把我脾性改变了许多,做事一如澳洲当地人那样认真缓慢,并且学会感激。最近,越来越喜欢澳洲的天,澳洲的海,澳洲的宁静,开车走在路上,无论交通多么拥挤都很难听到司机乱按喇叭的声音,每个司机都平心静气地等待。在路口在路边,还经常碰到彼此让路的司机,每遇到此事,我是那么喜欢看见前面的车窗上缓缓伸起的一只胳膊,放在前排座位之间,一个手掌印入我的眼帘,通过玻璃和阳光传递过来满目的温暖和感激。


第一次在澳洲坐车,就爱上了这个感激的手势,出租汽车司机转弯占道,后面车为他让路,于是印度司机把手伸起又放下,我觉得很优美。

以后,开始自己独自开车汇进悉尼的车流里,我很快就学会了使用这个手势,从容地伸起胳臂,五指微微张开,停留两秒,无声地优雅地对给我让路的司机朋友说声谢谢。

最近,天天开车上下班,就把欣赏这个手势变成了欣赏澳洲风情的一部分,各种伸起的手掌刻着每个人的性格秘密和我当时的心境。我欣赏那纤细娇美的手掌,上面还有精心保养的修长手指,于是在心里感慨自己的忙碌和做女人的不够精细;我还很爱看一种宽大厚实的男人手掌,伸在两座位间,仿佛遮蔽了很多光线,很有力很阳刚;我还很心疼那有些迟钝的笨拙的手掌,伸了出来好几秒,然后才放下,心里于是连连劝她一路小心;有时还有那小巧的孩童手掌帮他们的父母伸起,晃了又晃,让人觉得那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但有一次我却忘了伸出感激的手掌。那次,开车回来时,左转,伸了手到窗外,后面车于是慢下来,主动给我让路,我上了我的道,飞驰向前却忘了感激地伸伸手。突然,后面按了两声喇叭,一扭头,后面的车追了上来,一个澳洲少年对我举手示意,我一下明白过来----他要我感谢来着,于是,我大声说谢谢,把手举过了头顶,他在那边看见了,潇洒地说声“YES”,愉快地摇上玻璃,向前开去。这是我第一次在澳洲遇到索要“THANK YOU”的司机朋友,但转念一想,澳洲少年真可爱,他做了好事,就是应该得到感谢啊。从心底里,我是这样喜欢他的率真,这份率真丝毫和政治家的好大喜功不相干。

感激的手掌换了国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能变成抱歉的手掌或者羞涩的手掌。去年,回了趟昆明,和要好女友出门,女友本也是海归,在新西兰呆过四年,她开车绕来绕去穿行在车流中如鱼得水,我想这样的开法一定会让后面的司机生气,于是,我总伸起手向后面的司机表示歉意,帮她解围。朋友说,干吗呢,你以为在悉尼啊,后面的司机觉得你有病。她说她刚回国开车,不仅这样伸手感谢,看见大街上的斑马线,还很守规矩地停下来,给行人让路,可是,有一次,后面的汽车喇叭响成了一片,纷纷催她快走,朋友吓了一跳,忙开车,轧过斑马线一路飞奔,后来路口遇到红灯,旁边一辆车的司机摇下玻璃,对她恶狠狠地说“傻B呀,刚才把车停在路口干吗?”她说,从那以后,就把四年的新西兰文明礼貌丢到了一边,开车横冲直撞了去,再也不等什么行人过斑马线了,至于那伸手感谢就更没有了,因为没人会这样,开车走在国内的大中城市就是要学会挤,不挤就要迟到就要挨老板的骂!

听完她的故事,我却觉得手掌沉甸甸地,同样的手掌,一伸一落,却有那么多文化的内涵,国土换了,手掌也变了。我赞美澳洲式的文明,我说我喜欢这样的感激方式,但我更渴望在生我养我的土地上看到越来越多的感激手掌在车窗前伸起落下挥手示意。一种习惯的建立需要一段时间,一粒文明种子的播撒,需要那澳洲英俊少年的精神,执拗地追随在我身后,索要属于他的那份感激,从那以后,还有谁会忘了去感激别人呢?

坦坦荡荡伸出你的手,不要掩饰你心中的情感,说出你对那不曾谋面的路人的感激,为了此刻的相遇,我伸手,我说“THANK YOU,”祝你一路平安,朋友。

(雷莉 2007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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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三月 21, 2007

雨田妈妈讲故事 - 龟兔赛跑

龟兔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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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三月 17, 2007

难忘西藏之旅 - 雷莉


去日喀则的路 (四)

坐在黑暗里,谁都没有说话,司机打着手电在检查车况。空寂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里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高原的风肆无忌惮地在我们车旁窜来窜去。我突然觉得自己一肚子心事,想起我的初恋,想起我那时没有着落的爱情,还有很多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人和事,简单的思想和分析让我忘了疲倦,亮亮地睁着眼睛,看着远山黑的轮廓,这真是难得的安静时刻。忽然,车里有人说,有车来了,快下车,快下车。是的,又是一辆赶夜路的破旧的中巴车,司机看这么多人要搭车,他很狡猾地抬高了价钱,每人五十元到日喀则,这五十元现在看来真不算什么,但是,有人还是没去坐,他们说,愿意等到明天天亮,兴许司机可以修好车再走。再上路,许多人都睡着了----他们有惊人的忍耐力,并且对眼前的困难看得很淡。我静静地看着窗外,辨认着山路的走向,不停地试手机信号,终于拨通姐姐的电话,姐姐说起话来带有哭音,她说,在哪里了?我说,就要到了,姐夫也说,就要到了。他们已经在外面晃了一天两夜了,在这去日喀则的路上,我们换了三辆车,司机小王此时还在一个大山谷里,盖着军大衣睡着了或者又冷又饿分外想家,那里有猛兽吗?那里有鬼怪吗?那背旅行袋骑自行车的老外是否找到了安身之所呢?姐夫说,好歹就要到日喀则了,到了,一切都好办了。

好不容易进了日喀则的市区,车子在寂静的街上左转右拐,街边藏族人的房子高大漂亮,挂了许多七彩的织布门帘,我的心情随之好起来了,我打算天一亮就挨着门户细细来看。我们到了姐夫的部队门口,抱着外甥拖着行李箱走了一段路,突然,看见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女人的剪影,姐姐剪短了头发,穿着棉袄在路上迎着我们走来。随她进了她和姐夫在日喀则临时的简单朴素的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从起床赶飞机到日喀则我整整走了二十二个小时,讲起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姐姐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泪水,她说,你们终于平安回来了,她说她担心了一天两夜,她深深地知道,这里生活危险系数非常高,外出是大江大山还有大风大雨,所以要在西藏呆下来,就要把一些东西看得开点。小外甥醒了,在灯下大口吃着稀饭,我也已经困得受不了了,喝了两口热汤吞下一个大馒头就想睡觉。

这就是日喀则啊,我想起了小学唱过的一首歌“我们美丽的家乡就是日喀则啊,嘿索嘿索玛里娜就是日喀则啊。”在我躺下要睡着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黑黝黝的山谷里的小王,此时他还好吗?朦胧中,我听到姐夫在打电话,据说,有两个战士连夜开车去拉那吉普车和小王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整个军营军歌嘹亮,姐夫和姐姐说,小王回来了,吉普车也拉回来了,那山谷到了夜里寒气逼人,小王冻得瑟瑟发抖。我说我很想去看看小王,姐夫说,在睡觉呢,非睡到明天早上不可。我问姐夫,我回去怎么办?是否有飞机从日喀则到拉萨?----我已经被昨天的遭遇吓着了。姐夫说,没有这趟航班,来到这里,就不要多想,好好玩。我打量他们部队的房子,也是白泥糊的,很简单,所不同的是,一排排在山凹里整齐地排列着,显出和很多民居不同,山凹上面长着许多树还有成片的野花,从下往上看,觉得自己实在渺小,从内心里,开始对老祖宗说的那句话“人定胜天“产生了怀疑。走进西藏,才知道什么是天什么是人呢,这么大的天和山,这么幽深艰险的大峡谷,要让人在这里修路铺路,创造现代文明,让那两棵树山谷里的孩子们上学受教育,这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啊,是要用很多人的生命来做代价地。姐姐姐夫房前种满了快乐的野菊花,紫的,橘黄的,粉的,大红的,一片片热闹地开着,姐姐说不用去管它们,撒了种子,浇点水就活了,西藏的东西生命力非常旺盛。这样的美丽景象,使我精神一振,这就是我的西藏啊,来到这里,她的险峻高傲神秘还有她的自然美丽原始,都透着深刻和力度,教我不由去仰视它。

爬上山凹,呼吸着青藏高原清凉的空气,望着她蔚蓝的天空和远方雄伟的群山,很自然地象无数个电视里MTV的场景那样,迎风站着,舒畅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那一刻,觉得心胸高远而又辽阔,和天,和地,和大自然非常亲近,面对如此美景,我已经不在乎昨天二十多个小时的艰难了,哪怕再过一百次人字天桥也值得。我确信,这是一次我终生难忘的旅行,尽管它充满了辛苦和难以预测的危险。此时,脚下,是一片片紫色的野花,迎着高原的风,它们无所畏惧地展示着傲人的生命力,才刚刚踏上旅程,我就爱上了西藏。(待续)
(2007年3月 悉尼 雷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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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三月 14, 2007

难忘西藏之旅 - 雷莉


去日喀则的路 (三)

司机小王穿着单薄的军装趴在了吉普车下去检查汽车发动机。但是,很快,大片大片的乌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瞬间把满山谷里的阳光全遮住了,有个老外骑着自行车背着一个大旅行袋慢悠悠地从我们身边经过,还高兴地说了声哈罗,姐夫说,糟糕了,起风了,这家伙往哪躲啊。是啊,这山谷里,真的,没遮没挡地,除了那坡上两棵树几间房,没有一处可以遮风蔽雨,但是,那树那房离这大路上的人却是非常远地,那几个孩子和大人走得飞快,已经在坡上了,但也暴露在冷风中野地里。当那老外的身影走出我们视线的时候,山谷里已经狂风大作了,小王本想坚持修好车就开车走的,但刮风时,地上的小石子砸得他眼睛睁不开,并且气候一下从夏天到了冬天,寒风刺骨,小王钻进车里直搓手。我们迅速摇上车玻璃,满耳依然是呼呼的风声,那载着我们三个大人一个小孩的吉普车脆弱地在风里瑟缩颤抖,八月天里,我平生第一次披上军大衣坐在车里欣赏外面风起云涌飞沙走石,想起一句诗“胡天八月即飞雪”,那一刻没有下雪,但那份寒冷却真是如此!遥想,这样的地理条件,我们娇美的文成公主竟然告别父母亲友,从中原千里跋涉嫁到西藏,几千年前,她心里该是怎样的感慨和惆怅啊,我竟开始佩服那历史书上的美人了,她为了民族利益,和亲,远嫁此地,没有一定的胆识和才略,皇帝也不会选她来这里----这都是后话,后来我进了布达拉宫,更加佩服她了。可是,眼下,躲在摇晃的车里,我和姐夫还有小王都想起了那个戴着大墨镜骑着山地车晃晃悠悠走在路上的老外朋友,现在,他在哪里?

吉普车的许多零件已经被小王卸下来了,有几个螺丝已经吹得无影无踪,小王说,看来,我们已经不可能开这吉普车回日喀则了,他说,你们搭辆车回去吧。于是,姐夫穿上军大衣,下了车,站到了寒风中,打算向过往车辆招手求援,等了很久很久,才来了一辆大卡车,卡车司机说,驾驶室坐不下了,后面车厢里也是不能坐的,都是煤,不过,似乎后面有中巴,再等等。卡车开走了,天暗下来了。我们吃光了我本想送给那几个藏族小孩的旺旺雪饼,野苹果也一个不剩了。我感到饥饿,这种感觉真的久违了,我想起两天前在电视台吃的盒饭,那经常剩下的金黄的鸡翅被我们随手扔掉,简直太浪费了。在这孤独的大山谷里,纵然包里装了几千人民币又怎么样?但连一个面包一杯热茶都买不到,有钱也没用!一路上,我才看见过一家给汽车加水补胎的小铺子,那铺子离这山谷已经非常遥远了。更糟糕的是,小外甥疲倦不堪,已经在外面颠簸二十多个小时了,他嚷嚷说,饿啊,我要吃稀饭,我想妈妈了。幸好,姐夫没听到,他象哨兵一样在寒风中坚定地站了一个多小时了。我甚至后悔我们没有坐在拉煤的车厢里回日喀则,煤又怎么样,比起一个晚上困在这山谷里,我愿意坐拉煤的车到日喀则去!在整个山谷都象墨一样黑了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一辆中巴,小王说,他不能和我们走,这吉普车是部队的财产,得要人守着,他说,你们回到日喀则就叫车来接我啊。我们忐忑不安地告别,把唯一的军大衣几颗糖矿泉水还有一部手机都给他留下了。当我坐上中巴车的时候,黑暗中,我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我找出我的手机,想尝试给姐姐打个电话,但是一点信号都没有,那么,给小王留那部手机又有什么用呢。中巴车终于载着我们走了,把河南兵小王无情地抛在了只有两棵树的夜的山谷里。

真冷,我把小外甥搂进怀里,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他和我感情很深,他在中巴车上跟我说话,总是说,饿啊,爸爸,我要吃饭。满车的人都转过来看我们,黑黑的车上,我分不清有多少藏人有多少汉人,但显然大家都又冷又饿,没人说话没人吃东西,我咽了口唾沫,来西藏的头天晚上,四川电视台一朋友请我吃火锅,我却兴奋地吃了几口就不吃了,那麻辣火锅一大锅多香啊。我做着火锅梦咽着口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睡着睡着,中巴车来了一个急刹车,全车的人都醒了,司机解释说,一辆货车从山的那边过来,和我们的中巴差点撞着,中巴司机慌乱中打了个方向避开它,但是方向打大了,已经有小半个轮子下坡了,好悬啊,坡下就是雅鲁藏布江,雪亮的车灯对直照着江面上漂着的一艘薄薄的牛皮小船,水流很急,小船在岸边荡来荡去,全车的人都在抱怨司机注意力不集中,司机是个老实的四川人,任由他们抱怨不吭气,又重新打火启动,但是,车又出毛病了,怎么也启动不了。

一江的冷风灌到我的脖子里,我穿着毛衣瑟瑟发抖,小外甥放声大哭,去日喀则的路怎么那么遥远那么艰难啊,算算我从下飞机开始,已经在路上走了十多个小时了,从现代喧嚣的都市到了杳无人踪的山沟,十多个小时恍如隔世。已经半夜12点了,姐夫说,你姐姐一定在家着急得哭了吧。我问他,是不是经常碰到这样的事情,姐夫不置可否地笑笑。中巴车的司机说,对不起,是电瓶坏了,等下一辆中巴车来。不过,他又说,如果有人帮忙把车推到公路上来,将不胜感激。姐夫曾经跳到冰冷的洪水里,带领战士抗洪抢险救灾,眼下,最积极,头一个下车组织大家来推车。车上的男乘客无声地听从这个穿军装的少校的指挥,公路上,响着姐夫热情的声音和呼呼的风声.我抱着小外甥站在公路上,却想起了昆明,想想,若不到西藏来旅游,此时我该喝杯牛奶,躺到我的席梦思上,看书,然后拥着松软的鸭绒被睡着了,然而,那番滋味在这样寒冷饥饿的夜里却是如此飘渺不真实,我对食物和温暖的渴望占据了整个心灵,至于,什么时候能到日喀则,一点都不关心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在这滔滔的雅鲁藏布江边,我看见了我内心的脆弱和退缩,原来,饥饿和寒冷会如此消磨人的意志,我白天开着北京212勇闯泥石流路的劲已经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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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三月 13, 2007

难忘西藏之旅 - 雷莉

去日喀则的路 (二)

小王和我轮流开,我感觉这车的情况的确不太好,心里直打鼓,我想起了一个问题,问姐夫,从贡噶机场到日喀则究竟要走多久的路程?姐夫说,若这车不出问题,估计到日喀则吃晚饭-----而这之前,我以为到美丽的日喀则只是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呢,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中午时分,车到了一座铁桥旁,那是一座人字型的小铁桥,架在雅鲁藏布江的峡谷上,桥小,一次只能通过一辆车,许多车都在那里排队等着过桥。轮到我们,我说什么也不敢开了,小王缓慢熟练地开上了桥,我大着胆子摇下车窗玻璃往下看,桥上铺着木板,车轮碾过,吱嘎作响,铁桥上的栅栏被当地的藏族人绑满了翻飞的七彩巾幡,拖得很长,在空中呼啦啦地飘扬,桥下就是几丈深的峡谷了,峡谷里浑浊的江水咆哮着,卷起百尺浪,我看见褐色的泡沫在空中忽上忽下,说什么害怕说什么后悔都来不及了,只有往前走了。我把手放到了胸口上,不再看那万丈深渊,于是,看翻飞的巾幡看西藏湛蓝的天空巨大的苍鹰还有眼前巍峨的青山,看得我心里生出许多英雄豪迈之气,变得无所畏惧。

终于过桥了,姐夫说,这桥就要拆了,也许,等我回去的时候就不准通行了,但要那样的话,我就必须坐二十多个小时的车绕很多山路从日喀则回到拉萨了。我问姐夫你过这桥是否害怕?他说,你说呢?他说他的几个战友都是在前面那泥石流路段送了命了,翻车,石头从山腰上砸下来,还有人赶山路回贡噶机场搭飞机回成都探亲,因为晚上疲劳驾驶,全车人冲下了雅鲁藏布江里,一共是七条人命,一瞬间就没了。忽地,他顿住了,他说,不说了,不吉利,我们在西藏就是把命交给了老天爷,不可以想太多。

小外甥吃了很多野苹果睡了。很快出了山,前面是笔直宽阔的沥青路。心情随之开朗起来,正如歌中唱的那样“万丈金色的阳光把我们的心儿照亮,”西藏的空气洁净至极,那万丈阳光坦荡荡地照在大地上,闪闪发光!我们可以望见遥远的山坡上,有两棵罕见的大树,大树旁,倚着七八间白泥糊的房子,房子上有烟囱有翻飞的巾幡,坡下还有牦牛,孩子和大人。我说,这里真美,路边还有潺潺的小溪,和刚才惊心动魄的场景相比,这里实在是太抒情太浪漫了。姐夫说,那就下车照张像吧,照相的时候,宽阔的路面上随便我们穿梭,没有车过来过去,突然,觉得很不习惯,姐夫解释说,这就是西藏,人烟稀少,是地球上最高也最安静的地方,他说他曾经在边防哨卡上一年之中没有见过一个女人,他哈哈大笑,说回到湖南第一次和我姐姐相亲,竟然很别扭。

我拉着小外甥去溪边洗手,水格外清澈,还有水草,可小外甥说不洗,他说,姨姨,这水是冰水。说话间,我把手放进水里,冷得我关节痛,急忙擦了手就离开那貌似温柔的溪水。站起身,突然,发现吉普车边多了好几个人,那山坡上的人从画里走下来了,三个小孩十岁左右,每个人脸上都有两团红红的高原红,头发似乎很久没洗了,都糊在头顶上,衣服很破旧,灰色的四个口袋的中山装不仅不合身,显然穿太久了,袖口油光发亮,可以看见里面彩色的毛线衣,毛线衣的毛线断了,一节节松松地耷拉下来。旁边还有一个成年男人,也和他们一样脸蛋通红,穿着一双大大的翻毛皮鞋,带了一顶兰色的旧帽子,不同的是,男人牵着一条牦牛。我走过去,他们都瞪着我,眼神和溪水一样清澈晶亮,包括那成年男人也跟孩童似的很淳朴,我说,给你们照张相吧,他们显然听不懂我说什么,牵着牦牛慢悠悠地走了,过小溪的时候,男人坐上了牦牛,而那三个孩子却绕远踩着石头走了过去。我想起了什么,就上车去找零食给他们吃,扬着一袋旺旺雪饼,他们停了下来,互相嘀咕了一阵,看了看我,哗地开怀大笑,然后,继续头也不回地上山去了,把我尴尬地抛在了大路上。不过,谢谢他们没有吃我的旺旺雪饼,这都是后话,那旺旺雪饼后来成了我们珍贵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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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三月 12, 2007

雨田妈妈讲故事 3月12日

小马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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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西藏之旅 - 雷莉


去日喀则的路 (一)

1996年8月,那时二十四岁,轻松年轻,拥有一份好工作,没有家庭和孩子的责任,攒够了钱就到西藏去旅行。
当时,我从昆明坐飞机到成都,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六点再从成都飞拉萨,那天我一觉睡到早上五点多,差点误了航班,脸没洗牙没刷就拉着箱子出门打车去机场赶飞机。飞机起飞,欣赏下面的喜马拉雅山,是那么雄伟,想了很多词汇来形容它,但都觉得不够准确生动。飞机转弯,一倾斜,那些怪石嶙峋的山哗地都斜了,象贴在墙上的一副画---图钉掉了一角,山势一下全变了,感觉头晕,眼睛闭上,不敢看了。

下了飞机,拉萨贡噶机场风很大,前面有个戴眼镜的乘客不敌海拔四千米的稀薄空气,腿一软倒了下去,于是,马上有机场工作人员把他抬走了,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步步往出口挪,后来感觉没什么事要发生,自己身体还不错,呼吸平稳,心跳正常,于是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出口,侯机厅灯光昏暗,我的少校姐夫抱着四岁的小外甥朝我招手,小外甥拿着一包野苹果给我吃,口齿伶俐地说,昨晚他们开车从日喀则过来,一晚上没睡,在机场已经等候多时了,说得我眼睛都潮了。旁边还有一个解放军司机小王揉着眼睛说,今天还要赶回去啊,快走了。

心情愉快地上了吉普车,晃悠悠在路上,小王在打瞌睡了。当时我刚拿驾驶执照才一年,看见毛驴车想赶,看见手扶拖拉机想开,于是,建议让我来开,小王居然同意了,我高兴地坐在驾驶座位上,哗哗地踩着油门朝日喀则的方向开去----我的姐姐在日喀则姐夫的部队里等着我们呢,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我姐姐了。

刚开始路是很平整的沙石路,也很宽,路上车不多,开起来很自在,还碰到了一只憨厚的野狗穿过公路到山里去,野狗走到路中间,也不害怕,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瞪着迷迷糊糊的淳朴的黑眼睛打量我们,我也刹了车,和它深情坦诚地对视了一会,然后,它才慢吞吞地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再往前开,路变窄了,右边是山,左边是雅鲁藏布江,江水很浑浊,打着旋涡,还有薄薄的乳白色的牛皮小船停在江岸边,船上有个小小的旗杆,上面挂着七彩的巾幡在风中飞舞,江面时而很开阔,时而很狭窄,开阔处江水流得平缓,狭窄处江水湍急还撞击着巨大的岩石,飞溅起浪花,气势磅礴,我开得很慢不敢多看。碰到一只矮小的大嘴小耳黑驴,姐夫说,这是西藏野毛驴,下到峡谷里来饮水,他说得很平淡,是因为他在西藏服兵役将近十年了,曾经在杳无人烟的边防哨卡带兵当过连长,对西藏的自然地貌动植物都很熟悉,一切于他都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了。而我却觉得很惊奇,惊奇这西藏无论是野狗还是野驴都很实在温和的样子,了无闹市中被宠惯的小动物们咋咋呼呼欺软怕硬的小样,他们面对吉普车就象面对一块大石头那样,看一看,然后就不多管闲事各自走开了。

车里在放“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沉睡中的小王忽地醒了,坐直了身子对我说,前面路很险,是因为前两天下暴雨泥石流冲坏了路,现在还没修好,他问我,可以开吗?我竟然勇敢地对他说,完全可以。我神气地不知危险地开着那老式的北京212吉普车,很快就走上了泥石流冲坏的路面,至今还记得,到处是从山上滑下来的泥和大块的石头,吉普车只有轧着别的车留下的印子,艰难地走着,轮子后面溅起许多泥有力地敲打着车身,说实话,这之前还是之后,无论是在云南还是在澳洲,我都没有再碰到过那么惊险难走的路了,似乎下了恶人谷,再过炸弹坑,绕过大石头,轮子又打滑,快换挡啊快加油啊,我把我在云南学车的所有本领都用上了,幸运的是,我开过了那段终生难忘的泥石流路。过后,姐夫经常夸我心理素质好,小王却说,吓得他当初心都在嘴里含着了,而我未尝不是啊。过了那段,小王建议我们休息一下,他也检查检查车况,他一检查,发现坏了,发动机有问题,一个螺丝据说打坏了,我们问他,还能开吗?小王不在乎地说,能开,开回日喀则,这破吉普就该退休了,听了他的话,我悬起的心又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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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三月 10, 2007

雨田妈妈讲故事 3月10日

小猴摘桃 + 诗半首 + 儿歌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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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 三月 09, 2007

雨田妈妈讲故事 3月9日

拇指姑娘(全) + 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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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三月 06, 2007

一则故事 - 雷莉

一个朋友身患绝症,但他很开朗,他常常到我另一个朋友的家里玩,他一进他们家门,据说,大家就有阳光灿烂的感觉。因为,他口才很好,非常会讲故事,下面,就是我听到的一则他讲的故事。

一个人很有钱,拥有牧场大屋子和一份成功的生意,但他还拼命辛苦地挣钱,一年到头很劳累。他的一个好友不解,就问他,你那么辛苦挣那么钱为什么啊?
有钱人说,买地。
买了地以后呢?
再盖房子。
盖了房子以后呢?
出租。
出租以后呢?
把钱攒起来养老。
养老干什么呢?
到海滩上晒太阳,啥都不想,就是,吹风,晒太阳。
朋友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说,原来你这么辛苦就是想老了吹风晒太阳啊,那你现在就可以不做了,到海边晒太阳去,那流浪汉和乞丐其实早早就去海边吹风晒太阳了,在那里享受生活已经好多年了,哈哈。

好了,故事就是故事,不能较真,但说明一个道理,生活是一个过程,不要去追究结果,其实,过程越惊心动魄生活就越有滋味,虽说,可以提前到海边晒太阳,但我也不愿意做个流浪汉,不过,也不想做钱奴。
(2007年3月6日 悉尼 雷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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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三月 05, 2007

也谈主流社会 - 雷莉

我不只一次地碰到澳洲的华人朋友对我说起澳洲的主流社会的话题。
于是,我不禁问道“澳洲的主流社会是什么样的?”

回答各种各样,“澳洲的主流社会我们谁都没有看见,可能许多有钱的小老板都还不算主流社会里的。”一个朋友如是沉重地告诉我。
还有人这样说,“主流社会就是白领阶层”。
“主流社会就是说英语的社会,是周围都是黄头发蓝眼睛朋友的社会。”
“主流社会就是政客,明星,富豪的社会。”
“主流社会就是北悉尼那边的社会,和我们无关。”
听着这么多似乎不同,然而细细琢磨又很相似的答案,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要以这样的标准去衡量所谓的主流社会,那么我们这些人在自己的祖国也没多少人融进去了,更别说在澳洲了。

那黑洞洞的主流社会究竟在哪里呢?

可悲的是,我们不可能摆脱四周都是中国朋友的澳洲生活,澳洲是个移民国家,华人都有华人朋友;其次,就算是到北悉尼买了一套大HOUSE,也不可能说不贷款;再说了,我们如此为澳洲辛苦,全家交那么多税,若还看不见摸不着那令人寒冷的主流社会,那只能说这个澳洲没人情味,但实际情况是,许多人虽然没有融入那所谓的澳洲主流社会,却经常感觉澳洲穷人的生活似乎也很富有,有大把的时间和孩子家人亲近,比起许多富人都自在。

站在坎普西时装店里,每天,可以见到许多澳洲人来来往往,她们一般都会说两种语言,有的甚至更多,她们在澳洲生活了四五十年,有的还生于斯长于斯,我常常感慨生命的力量和脆弱,年轻的女儿美丽芬芳如花,而她们的母亲和外祖母却已憔悴行动不便。如此经年历久,过惯了澳洲生活的她们,是百分之百的移民,还有的是移民的后代了,她们许多人的母语就是英语,而她们许多从事着年薪不高的职业或者根本没有职业只是一个家庭妇女做着PART-TIME,她们的生活依然距离我的华人朋友形容的主流社会非常遥远。于是,小心谨慎地问一句,是否融入澳洲的生活?她们淳朴地说,什么?澳洲的生活不就是为了孩子和家庭,再养条狗吗?说得我哑口无言,再也不好问什么主流社会的问题,担心她们讥笑我CHINESE THINKING STUPID。

是的,突然,豁然开朗,那所谓高悬在我们头上的主流社会的理论,是同胞们自己和自己在开玩笑,要用主流社会束缚自己的思想实在是愚昧。或许是我们封建社会久了,喜欢把人分成几等,把冰冷的权势和金钱看得太重。要是我们依自己的能力合法地在澳洲生活,是这个国家的纳税人,为这个国家贡献着自己的力量,还在乎那高处不胜寒的主流社会干嘛?!

一天,无意见到一辆送猪肉的大货车,那开车送货的都是壮实的蓝眼睛黄头发白皮肤的澳洲人,看见他们卸了猪肉扛着送进华人店,禁不住想问“你距离那主流社会有多远?”。还有一日,从车库出来,看见澳洲垃圾工人在推那肮脏庞大的垃圾箱,他们的英语地道得不得了,眼睛说要有多蓝就有多蓝,但在我开车从旁边过去的时候,他们很有礼貌地停下来,打手势让我开车过去,我突然觉得他们一定是主流社会的一份子,尽管那垃圾箱肮脏不已,他们的工作也很辛苦,但他们一个从容有教养的手势就告诉我他们是这个社会国家的主人。是的,心里装着尊严和教养,走到哪里,哪里都是自己阳光灿烂的故乡。其实,有许许多多的澳洲当地人都从事着蓝领体力劳动者的工作,这样的群体比华人群体多和大很多,但他们许多人也很体面举止得体,过着他们喜欢的日子,他们是否在乎过所谓的澳洲主流社会?!

昨晚,我跟我的宝宝讲故事,一个兔子采了一百朵蘑菇,回家发现少了一朵,于是,它一夜未睡去找那丢了的一朵,第二天它又到草地上找了一天,老牛看它如此辛苦,对小兔子说“你若把那找蘑菇的时间用在采蘑菇上,早不知道采回多少朵了。”是的,我们若把寻找澳洲主流社会的时间用在别的地方,早不知道在这个美丽的国家寻到几番快乐和成就了。

谁在乎什么主流不主流,想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栽种自己的梦想,在不了解天气和土壤的情况下,只有试着从一棵小草做起,若连小草都不屑于去做,就只有碾为泥土化为尘。总之,我不在乎今天明天还有后天,我是不是在主流社会,那么,你在乎吗?

(2007年3月5日 雷莉 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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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二月 25, 2007

学会快乐 - 雷莉

我的朋友史芳以前在国内是一位中学老师,她经常跟我说,她来澳洲十多年了,如今混得还没有国内好,什么原因呢?她说,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英语不好就去工厂里做工,做了两天就不想做了,因为流水线重复劳动,一坐就是一天,痔疮犯了,于是就辞工。后来就帮别人带孩子,带了几天也觉得辛苦,想想自己在中国的大儿子都是公公婆婆带大的,到了澳洲反而要给别人的小孩子换尿布喂饭哄睡觉,胳膊酸痛不已,于是就把小孩子送回去给了主人家也不做了。最后,去敬老院伺候老人,那天去试工,碰巧一位老人大小便失禁,史芳很烦躁,回来就对先生说打死她都不去敬老院干那脏活了。同是中学老师的先生安慰她说,那我们就借钱做点小生意吧,开个杂货店怎样?史芳觉得不错,两人就去街上调查那些杂货店的生意,逛了一个星期,腿跑酸了,史芳也泄气了,她说,看见那些杂货店的老板一边吃饭还一边收银点货,从早忙到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休息圣诞节两天实在可怕,并且别人回去享受天伦之乐了,当老板的还得操心进货和生意,压力太大了。

于是,史芳后来就什么都不做了,干脆就在家怀孕生了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一个真正的全职妈妈,拿着一份澳洲政府补贴。她的先生快五十了,也一直在打零工,清洁工,厨房杂工,还卖过猪肉,可这两年有点干不动了,人越来越懒,于是也领政府的失业金和史芳在家一起带孩子。三个孩子越来越大,史芳和先生至今还住在当年他们刚到澳洲租的HOUSE里,最近,悉尼租房费要涨了,他们正在准备搬家。史芳说,想想这一生真的很失败,失败到澳洲来了,失败后来连生两个孩子,更失败的是,先生和她一直没好好学习英语,一直没有稳定的收入,在澳洲没有自己的屋子和家,总之,一切失败。

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然而,我知道一个成人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在澳洲的生活很公平,即便拿政府的补助也并不意味着可以放弃学习和劳动,选择当三个孩子母亲也罢,还是象那杂货店肉店鱼店的华人老板们那样靠辛苦和勤劳撑起自己的一方天空也罢,想要成功过好日子就必须付出血汗经得起生活磨砺和摔打,而象史芳那样痔疮犯了就不做工厂工,胳膊酸了就不当保姆,伺候老人嫌脏就不去敬老院,而当老板又压力太大,如此心态下,即便再做妈妈也不觉得快乐,这样的人生选择那是太消极了。

现在,四十六岁的史芳才意识到,觉得自己从头开始若能顶住一点压力趁着年轻好好干就好了,她说她是那么羡慕张A曾经提着一瓶中国酱油挨着叩响那澳洲公司的大门,如今房子车子都有了,孩子还上了私立学校;她还那么羡慕曾经长得没她漂亮也不会做饭的李太就靠当清洁工挣的钱供丈夫读了一个技工执照,如今也过得很好自己还开了一个小商店。史芳每天却总有做不完的家务活,还累出了一身的病,并且孩子并没如她所愿个个听话成绩优秀,于是她经常脾气暴躁歇斯底里对孩子大发脾气,批评他们不懂事乱花父母的钱。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帮她摆脱失望焦虑的情绪,但我知道史芳必须面对澳洲社会,敞开心扉去了解澳洲,为自己的人生找条通道通向幸福。很可惜,史芳来澳洲十六年了,每晚坚持看中国电视节目,每天坚持看中文报纸,中午还要睡个美美的午觉,她在澳洲是这样完美地保持着她的中国生活习惯。她对满大街的英文单词和地名熟视无睹,不学会开车也不学习使用电脑从不独自一个人坐车出门,也很少和当地人交流聊天,除了对澳洲CENTRELINK的福利发放了如指掌以外,对澳洲的政治文化娱乐丝毫不关心,她也从没为自己的人生做个短期或者长期的计划。她常说她活得太累,找了一个不争气的丈夫这是所有不快乐的源头,但是,她的丈夫说,他从没想过让史芳到澳洲来过这样的生活,并且再生两个孩子,他的设想是有一个孩子,然后两人在澳洲好好创业,是因为史芳自己的怯懦和消极导致了他们生活质量与日下降。

我无心纠缠在他们夫妇的矛盾中,象个法官那样评说谁是谁非,我深深懂得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两口子过日子,就应该两人尽力朝一个方向努力,澳洲固然有很多福利可以让穷人不穷,但是,坐拿福利的日子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地。生活工作经验的积累却是无价地,那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对于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公平适用地。再换而言之,真的,若是史芳开心呆在家里,用她当中学老师的经验来教育她的孩子也未尝不可,她依然可以把一个家庭当作她人生的另一个舞台,施展她的经验和才华,教育出三个可爱的孩子,日后为澳洲社会做贡献。但她的问题是她做什么都不快乐,她的错误是她总看到生活的负面,固执地背负着过去在一个新环境里生活而不愿意去改变自己,去面对新生活的挑战。

我再一次想起了性格决定命运的话。我认识一位英国老太太,她五十五岁去中国学习汉语,如今在中国呆了十四年了,去年我回到昆明去看她,快七十岁的她在昆明已经买了自己的房子,还在中国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人,她在中国一直有自己的工作,当过英文顾问,幼儿教师,雅思老师,她上班的时候还和许多中国人一样骑着自行车背个双肩包穿行在人流车流里。业余时间她还不停地学习汉语,我当过她的汉语老师,她的勤奋和坚持让我吃惊,更可贵的是,她资助云南贫困山区的孩子上学,每年长途跋涉坐了汽车再走三个小时的山路为他们送去衣服书籍还有钱。她说她很快乐,她正在申请加入中国国籍,她就要是中国人了。她的故事说也说不完,每个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很了不起,她克服了许多困难,在一个和她自己故乡完全不同的国家里,年纪那么大了,愉快地从头开始,学习新的文化适应新的社会,她的快乐影响着她身边的许多朋友。事实上,她也有抱怨,抱怨过加班,抱怨过天气这么坏还要出门去上班,但抱怨归抱怨,她从来没有停止前行的脚步,并一路走来,播撒了无数让别人快乐的种子。

现在,想想,一个六七十岁的英国老太太能做的事情,史芳也一定可以做到,其实,她四十六岁了,还依然可以开始做很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的,比如,学习一门新技能,多交几个好朋友,节假日也和许多澳洲人那样到海滩坐一坐,和大自然一起呼吸喘息。史芳,如果我们已经失去很多机会让自己成为一个富有的人了,那就应该学会使自己变的快乐。这样,即便逆境,即便贫穷,即便疾病,也无所畏惧。对,学会快乐,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们都应该掌握使自己变得快乐的能力,这就是成功者的生存智慧。

(2007年2月24日 雷莉 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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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二月 17, 2007

过年了- 雷莉

我十三岁离开父母,只和大我两岁的虹姐在湘南的一个小县城里读书,那时我们最盼望过年,因为,快过年了,妈妈就会从新疆过来看我们,和我们呆上一段日子;过年了,妈妈就会给我们买新衣服,给我们做许多好吃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过年那段日子和妈妈团聚,吃上妈妈亲手包的饺子,所以,觉得过年对我们格外重要。后来,我还是离开湖南了,辗转北京云南,和父母过的年屈指可数。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了,我突然在年二十九跟电视台请了假,说什么都要回家看望父母,和父母吃顿年夜饭去,于是,买了机票就走,飞机在长沙黄花机场上空盘旋了半个多小时,才跌跌撞撞地落到了地上,我吓得魂飞魄散,机场上空飘着鹅毛大雪,从飞机上下来,再见到我的亲人,直觉得那乡情亲情珍贵得了不得。一帮子下了飞机的朋友都惨白着脸去拥抱亲戚朋友。那个年我觉得过得特别不容易。

后来,我怎么又到澳洲来了呢?现在回家的航程可是从昆明到长沙的十倍了,我在坎普西时装店里这些天来有点心神不宁地想起那次空中颠簸和我日后的悉尼漂泊。

这些天,购物中心总有从国内来的歌手乐手舞蹈家在表演,他们的水平很专业,专业得让我这在文化圈里混过的主持人记者远远一听就知道他们的扬琴二胡还有歌喉水准是大歌舞团出来地,登过大台地,但是,到了澳洲这块很随意很悠闲的土地上,却面对的是十多张椅子七八位上了年纪带孙子孙女的爷爷奶奶们,我想,他们心中一定是别有一番滋味。尽管如此,艺术家毕竟是艺术家,他们仍很敬业很专心很执著,悠扬的中国古典乐曲《彩云追月》《喜洋洋》一首接一首拉起来弹起来了,购物中心热起来闹起来了,有澳洲警察过来了,停下来,驻足观看;有希腊老婆婆经过了,也似懂非懂,悄然倾听;还有,三三两两的其他国家的新移民妈妈也推着童车站在台前观赏一段中国的新疆民族舞蹈。

这就足够了,我们华人春节正已一种自己的方式在向西方社会靠拢,终于会有一天,西方人也会和我们一样来过年的,就仿佛我们全球的华人敞开的心扉接纳了他们的圣诞节!眼下,购物中心给我们发来了一封信,信上一行醒目的字母,费了点力气才猜出来,这不是简单的单词,而是“恭喜发财”的汉译英文,不禁嗤地笑出声来,以下还有文字“年初一还有舞狮子会经过”,让各位准备红包,舞一舞,图个吉祥图个来年幸福平安还有发大财。坎普西购物中心商家店铺有半数以上是华人,他们的货物都是从中国飘洋过海到澳洲来的,还有的是华人依靠自己的勤奋和刻苦成就了的事业,不由心里感慨,那华人春节过年走进西方人的生活中去,还有什么难?教人认识一种文化还有比中国古典乐曲舞狮子会更有力的东西,那就是这种文化的精神智慧植根的那片土地的昌盛。

妈妈问我,你们在澳洲过不过年,我说,过!怎么过?我说,我买了年货。什么年货?年糕,糖果,莲子还有年年有鱼。妈妈不放心地说,你年夜饭吃什么?我说,吃澳洲海鲜啊,蒸的蒸,煮的煮,还有的上华人烧腊店去买。妈妈说,包饺子吗?这下子把我问住了,我会拌陷,却是不会擀皮,我和巍都不会擀皮,怎么包?看见三岁的小香蕉人雨田坐在地上看电视,突然,觉得对不起他,他的衣柜里虽然有许多新衣服还有很多玩具,小小年纪就知道使用电脑鼠标玩游戏软件看动画片了,但是,有样东西他似乎没有,我吃过我妈妈过年包的饺子,他却是没吃过,而丢了这门手艺,似乎是很难弥补我心中过年的缺憾了,那无论怎样,我要学会擀饺子皮了,明年若在澳洲过年一定给我的宝宝包顿香喷喷的饺子吃。

过年了,想起妈妈爸爸姐姐,今夜我们举杯,祝万事如意,健康幸福。

(2007年2月17日 悉尼 雷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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